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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電影街的少女時代 

小時候,被問到妳家住哪裡?只要回答「靠近西門町那邊」,總是會引起對方豔羨的目光。

 

在那個火車還在馬路上跑的臺北市裡,爸爸媽媽背著我走路去西門町看電影。夜幕漸垂的傍晚時分,平交道兩旁攤販的燈火閃爍,逐一開張,熱鬧的氣氛渲染開來,每個人都歡歡喜喜開開心心地買著待會兒進場的點心,人聲車聲夾雜著攤販叫賣聲,加上三不五時叮叮噹噹的平交道聲、呼嘯而過的火車汽笛聲,襯著月明星稀的夜色,好一個簡單純樸的美好年代啊!

 

臺北市地景中,能冠上「電影街」的地方,大概就數西門町。從電影產業蓬勃發展的軌跡裡,每隔一條街區就有一家戲院,甚至有連三家比鄰而居,但之間互相競逐著大沙發座位有多舒服、環繞音響效果有多棒、銀幕有多大多立體、爆米花搭套餐有多優惠⋯⋯。

 

然而,在電影街中心外圍,不在這些聲光設備中競賽的一家紅磚洋樓,竟然是築起這條電影街的起點。

 

紅樓,最初始與電影無關,它在日據時代,是日本人的市場。但隨時國民政府來臺,開始演起了京劇、說起相聲,直到1963年電影普及,看準了市場,開始播放黃梅調與其他國語電影影片。可知當時有多少年華少女在這裡為了梁山伯與祝英台的分離落淚?紅樓就這樣成為西門町早期電影街的起始點之一。

 

不知道是曾經在爸爸的背上被這樣的氛圍感染,還是電視的小螢幕框不住我,高中時期的我忍不住大螢幕的誘惑,愛上看電影。巨大的畫面帶給我無邊無際的想像空間,給我更強的震撼力,讓我看見更寬廣的世界,總是讓人不自覺地融入劇中,無法自拔。每到週末假期、不用補習的下課後,或者偶爾可以偷閒的段考完下午,常常和同學們翻翻報紙吆喝一聲,就能揪到電影咖,相約到電影院,排隊買票劃位進場看部熱映中的院線片。

 

每個人來到這裡,手握著電影票根,不管是三五成群的同伴們一起找樂子,或是兩個人在一方黑暗中的青澀愛戀,或是一個人在發光布幕前被某個經典畫面或經典台詞感動一輩子,這些不同的片段有個共同名稱,就叫青春。

 

當火車鐵軌從馬路上消失,青春也離我越來越遠時,沒有改變的是我對電影的熱愛,大學在電影院打工的那段日子裡,幾乎是什麼也不挑地有電影就看,雖然不是演員但也戲路大開,從少時的懵懂進化成了解與欣賞。在這個時空中,有些老戲院依舊挺著腰桿遺世獨立,有些戲院舊了開始換上新裝轉型、也有些新戲院加入,當然,一些舊戲院不敵競爭從此收攤了。

紅樓呢?它不播電影很久了,但它以資深電影院的地位站上三級古蹟,化身「文創基地」。館所內,有博物館、文創商店、裝置藝術、駐店藝術家;館所外,成立了創意手作市集,玩滑板和跳街舞的年輕人也都來這軋創意,然後也飄起了彩虹旗,成了同志們的一方綠洲。紅樓,繼續延續百年前的藝術傳遞角色。

 

在西門町電影街的時間流轉裡,我也從青春少女變成兩個孩子的媽,我依舊熱愛電影。買了票,進了影廳,布幕一拉開,所有你覺得可能的不可能的、合理的不合理的事情都會發生,結局你可能很喜歡,或許你不願接受,但這就是電影。一部部電影就像一篇篇故事般,你可能深受感動而鼻酸淚流;也可能跟著劇情膽戰心驚;又或者被演員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;抑或是情緒隨情節高低起伏。

 

有時候最觸動人心的並非轟轟烈烈,而是簡單平凡卻又最貼近你生活的一幕或一個畫面與一句台詞。每一次深受大銀幕的震撼與感動時,片尾散場時邊聽著配樂,邊看著冗長的工作人員名單,我的心裡總是在想:這短短兩小時的感動,是那麼多人分工合作才完成的作品,究竟什麼人,能不愛電影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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